第三章1(第2页)
陈长波在安全的地方让他们下了船,那男人又拿出一块银元对陈长波说:“船老大的技术娴熟,让人刮目相看,一定是个老码头,敢问,能不能在这附近帮我找到一个车呢?送到明光火车站,两块。”那人竖起两要手指。
“平板车好找,黄包车不容易找到,我试试看。”说着,陈长波也不客气地把银元装了起来。
约莫10分钟的模样,陈长波身后跟来了辆黄包车,他告诉那中年男人说:“算你巧,我到他家时,他送完人刚回到家。”
那人说声:“谢谢!”接着,拿出两块银元。
“两块不行,路太远,得跑一夜。他先前刚送人,已经很累不想跑了,我劝他才答应的。再加一块,不然,人家不跑。”两块儿银元不少了,但听说这是个有钱人,跑车的故意加价。
“好吧,多久能到明光?”那人也没多做犹豫,又掏出了一块银元。
“天亮前送到明光火车站,明天中午,最迟晚饭前就可到南京。”陈长波说。
“谢谢船老大,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。”那男人抓住陈长波的手连声说谢,说着一伸手,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元塞给了他,“别跟人提起。”这最后一块银元算是封口费了。
陈长波很激动,半个月颗粒无收,这一个晚上一下就进了三块银元,平时恐怕一年都没有这么多的收入,算是遇上了大财主了。他接过银元赶紧贴身收好,对那人道:“放心,赶紧上路吧,我比你小心。”
黄包车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,远处传来咯哒咯哒的颠簸声。陈长波转身也快步往小划子前走去。
忽然,一个身影从远处跑来,并听到来人边跑边叫道:“等一等!等一等!”
陈长波一个箭步跳上了小船,船桨在岸边一点,小划子便窜出了丈把远。陈长波站在船舱里向岸上人影望去,那人不停地招手,急切地喊道:“我是铁牛,你是不是长波?”
听岸边的人报出名字,小老陈停下了船桨,这下听真切了,问道:“铁牛?你真的是铁牛?”
“是我呀,你认不出我吗?”
老陈陈长波迅速把小船划到岸边:“快上来!”
铁牛上船了,陈长波这才看仔细。铁牛蓬头垢面,衣衫褴褛,一乞丐模样的陌生人。如果不是听声音,就是白天都不容易认出来。铁牛向前凑了凑,像是在辨认家人一般盯着老陈。没等陈长波说话,铁牛忽然先开口了:“看像你,你真是长波!我是铁牛呀!”
陈长波仔细一瞧,可不就是铁牛么。铁牛两年前跟大人到南方去去闯荡了,不知怎么成了这副模样。老陈抓住铁牛的手问:“早听出是你了,怎么在这里?”
铁牛说:“我在这等了一天一晚了,没有人摆船。冷了,我在河边来回跑。听人说,有时候夜里可能会有船,让我在这里等等看。果然,先前看到有一条小船从对面过来,没想到会是你,真是巧了。”
“不是一天一夜没人摆船,而是好多天没人过河了。”陈长波补充道。
“怎么白天没有人摆船?是不是船都被征用了?”上船以后,铁牛问陈长波。
“你也知道征船令?”陈长波好奇地问铁牛。
“唉,怎么能不知道,要不是征船令,我能回来吗?差点被抓南京去。”
不用老陈再问,他想知道的事情铁牛都一股脑地往外倒。
铁牛是两年前跟他老陈到外地谋生路,爷俩在南京给人运船,日子还算糊得下去,省吃俭用,一年总还能给家里接济点钱。但今年下半年,形势越发地不妙了。三大战役后,解放军如滚滚铁流碾向长江。“打过长江去,解放全中国!”解放军的最高统帅已发出了指示,眼看南京不保。但解放军要想渡江就必须有船,国民党的官兵也深知这个道理。当他们从长江北岸溃败之时,曾大量收缴船只,拉到南岸去封存,来不及拉走的就凿沉或烧毁。沿江船户为了躲避此类迫害,保住船只,纷纷将自己的船只开出长江,躲避到偏僻的湖泊里,装上泥土沉入水下,人则外出逃难。经此一闹,江北船只所剩无几。国民党军队对长江水上交通实行全面封禁。水上航行的船只只能靠南岸航行,南北水上交通被完全切断。有国民党军警层层把守,原本百舸争流的滔滔长江,一下子陷入死寂之中。留给解放军的是空空荡荡的千里江面。
铁牛爷俩给人运的船也被国民党收缴去了,并且是连人带船一起带走,怕这些渔民会给解放军运船。铁牛因年龄小,才得已脱身,他一路靠乞讨,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家。
铁牛问陈长波的小船怎么没被收缴。
陈长波没有直接告诉铁牛,只是说这里的船也被政府(国民政府)收缴过。说现在解放军来了,已经放出话来,年后就要收缴船只。
长江北岸的船只基本都被国民政府收缴或销毁了,共产党要想收集更多的船只,就必须扩大搜索范围。
果然,春节刚过,收缴木船的告示就从长江北岸贴到了淮河流域。
第三野战军第9兵团明确宣布:船工及其家庭的生活,由部队按制度供给,船工每天发粮l千克,家属大人1.5千克,6岁以下小孩6两;伤者给予治疗,工资照发;残废者跟部队人员一样,发给荣军证;牺牲者,给予抚恤,安置其家属;船打坏了,坏多少赔多少。上船民工还每人发给一套衣帽和毛巾、肥皂等日用品。苏北支前委员会对所征集的船只进行登记编组,发放执照,规定参与渡江作战的船只均按运粮船只工资供给,并要求船上的妇女小孩由各分区“妥为安插”。
宣传归宣传,但船是渔民的命根子,让他们把渔船贡献出来,还要上前线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摆渡,这在国民政府时期就曾出现过。结果是渔民把船藏的藏,沉的沉,最后,连人也销声匿迹了。同样的问题现在又摆到了共产党人面前。
眼下奇了怪了,原先常在一起吹牛唠嗑的老战友忽然之间人间蒸发了。
地方政府和部队的宣传人员决定分头做工作,先重点突破,然后再依靠群众全面开花。他们深入群众调研走访,通过阶级诉苦、帮贫扶困、政策承诺,尤其是做好码头上一些有影响的渔民的工作效果非常显著。
这天晚上,两个军人和一个政府人员来到陈长波家。两个军人,一个瘦长脸、高个子军人模样的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小战士,可能是警卫或是干事之类的人员。
政府人员向旁边的军官耳语了几句,军官模样的人听后点了点头,然后,热情地对晓风的奶奶说:“大姐,你好,打扰你了。”
奶奶有点拘谨地让客人坐下:“没事的,你们坐。”
那个当头的军人对奶奶说:“大姐,你家的情况我们了解,你们是抗日的英雄家庭,我们都很敬重你们。别担心,我们不是来问你要人要船的,你对这儿的情况熟,我们是来向你了解情况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