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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皇太后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,只是让两个辩者先离开,一应旁听的臣子仆从们也都听令离开了。

原本漾在刘彻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了——他本以为这一番辩论不说说服太皇太后,至少能说动她。

结果观这情形,太皇太后似乎半点都没有动摇。

曹盈的心也是重重坠下去,踟蹰着想要为刘彻求情,但是太皇太后还没下定论,她又不知该从何处劝解才好。

她的舅舅也不是会让步的人。

因着上次有她转圜其中,她也算是半个当事人,所以这祖孙二人也没有让曹盈避开不听的意思。

等外人都走了,太皇太后才道:“皇帝,你坐到我身边来吧。”

她柔和了口吻唤刘彻过来,正思忖应如何应付的刘彻眯起眼来,更加不解其意,却也乖顺地走了过来。

他原本是要择一张离得比较近的椅子坐下听太皇太后说的,但曹盈跳下了自己的椅子,替他让出了位置。

那张椅子紧靠着太皇太后放着,几乎可以说是亲密无间。

刘彻稍一犹豫没有立刻坐去那里,小小的女孩便以手牵了他的衣角,向那个方向轻扯。

他拗不过,只得顺了曹盈的意思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边,而曹盈则捡了另一处较近的地方坐下。

先前坐得远时刘彻没有发觉,现下坐在太皇太后身边,刘彻才发现自己的祖母原来整个人都已因年老而缩了不少,蜷在椅上竟是连自己的肩膀都没有到。

那身深色的宽大大袍子将她如今的虚弱全给掩盖住了,这才让人对她生惧。

而那拐杖象征的威严,也让刘彻也忘了这杖子是为了让太皇太后能拄着行走。

原来他殷殷想着对付的祖母其实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,在这深宫中唯一还相伴着可以说说知心话的只有曹盈了。

想到这里,原本决心冷硬态度抗争到底的刘彻心软了些,态度也渐渐缓和了下来。

他摆出了仔细听她意见的模样,道:“祖母,你有话就说吧,我听着呢。”

太皇太后打下的腹稿本是要陈说她与刘彻理念仍是不合,最后一次尝试与刘彻统一意见的。

若再无法将刘彻说服,那就只能由她出面将刘彻手上权柄收回,教他个乖了。

可听自己的孙儿好声好气地问询,她张张口,说出的话就变成了疑问句:“皇帝以为我不知晓击匈奴的必要性吗?”

她说着便让曹盈将这段时间在学的书简是什么,告诉了刘彻。

“是贾谊所写的《治安策》。”

曹盈有些羞地将太皇太后指自己去读的书名说了出来,她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的,其实没太学进去。

因而她只尽力回忆着,吞吞吐吐地道:“书简中似乎确有提到大汉的隐患其中一条便是匈奴。”

贾谊确实是个不世出的英才,虽然没能施展抱负,但是所呈交的《治安策》中也书写了汉朝的弊病。

文帝时就有的弊病,到如今也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。

“那祖母明知道匈奴是咱们必须解决的问题,为何还要拦我不许出击匈奴。”

既然是好好的对话,刘彻也就拿出了请教的姿态仔细向太皇太后问询理由,他毕竟登基不久,许多问题上的敏感性或许确实不如太皇太后。

而他手下的那一批人虽有才能,但是没能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上,看问题怕也不全面。

“我这老婆子唯一懂的就是政治,你告诉我大汉在战场上是可战胜敌人的,我不明白但是可以认可,但是皇帝,你需要知道一点。”

太皇太后将原本捏着拐杖的手松了,将拐杖放置一旁,手虚虚向刘彻这边晃了晃,似乎是想握住刘彻的手。

刘彻听得正认真,主动握住了祖母那皮肉松弛几乎只剩骨头的手:“您说。”

“你想要兴起兵事,就必须大汉上下所有机构都运作起来,然而如今的大汉上下根本就没有负担得起一场庞大战争的办法。”

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,太皇太后也就不再与刘彻拐弯抹角道:“一场奔着击溃击垮匈奴的战争会持续多长时间,皇帝你能保证吗?你当然可以凭着父祖的余荫调用府库中的粮食财富,但是时间长了,府库中空了,你该如何?”

大汉发展至今是受益于极低的赋税,它使得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,城镇兴旺人口攀升得也快。

但是一旦到了战争时候,这样低的赋税就不再是优势了。

那么到时候为着得到足以支撑战争的军费,必然就需得提高赋税,或是由皇帝从其他地方来谋取钱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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