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意(第2页)
但她没有停留。
她想起进宫的前一夜藤原曾说:“那样的世家大族,断不会喜欢行为出格的女子。裴映洲又是幺儿,偏要强求,你进了裴家后的日子,怕是很难。”
“我不想你拿终身幸福做赌注。”
自己怎么答的?
“不求荣华富贵,不求琴瑟和鸣,只求父母沉冤昭雪,亡军魂归故里。”
“郢都千万家,裴家最佳。”
“我赌裴郎君,君子赤诚,不负真心。”
阳春三月,游人熏暖风,细雨润烟柳。
护城河旁的垂柳摆着柔美的枝条,水面上漾起的波纹也如同划在了少女的心上。
细密的小雨也阻不住人群,整个长宁街上挤挤攘攘,不知谁的鞋掉了,也不知谁的香包挂住了谁的秀发,小贩偶尔的几声吆喝很快被少女的嬉笑怒骂淹没,个个都踮起脚尖企盼地向着街的尽头望去。
藤月今日偷溜出来,正在明月楼安心听着小曲,听得“咚”的一声,震翻天的铜锣鼓响让她在二楼拿着杯盏的手也跟着一抖,水波直直漾了出去,差点泼在身上。
“殿…”一旁的小厮俯身准备擦干地上那一滩水渍,“下”字还没出口,便被打断: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郎君……”小厮拍了拍脑袋,暗道自己又忘了贵客的规矩,继续道:“今日是状元巡街,所以才这般热闹,郎君不妨去三楼的雅阁,二楼人多眼杂,难免冲撞。”
“状元巡街?”藤月自小呆在尹州,倒不曾听说过这个风俗。微微皱眉,又有一丝好奇。
“郎君初至郢都,不知也正常。这状元郎,是殿试的头名,寒窗苦读的学子每年不知有多少,状元三年可就一个。中了便是平步青云,前程无忧。这可是天大的喜事!”
小厮擦了擦汗,这位尹州来的贵客出手大方,可他的知识是真的要不够用了,低声解释道:“今年的状元郎是裴家三公子裴映洲,不光殿试得了圣上亲口嘉奖,供奉翰林。人也是俊美无双,不知落了多少女子芳心。”
“哦?”听到这个名字,藤月来了兴致,从明月楼的窗台打帘而望。
只听得楼下一句激动的“来了来了!”人群突然喧哗起来。
姑娘们有的踮起脚,有的挥舞着手帕,更有大胆的将小巧的香囊丢下去,都被马背上的人一一无视。
藤月挑眉,顺着方向看去。
少年郎一袭红衣,剑眉星目的长相,端坐马上,偏偏眉眼在濛濛细雨中似盛了春情,搅动了一池春水。只是神情孤傲清冷,像一朵难以采撷的高岭之花。
芝兰玉树。
倒真是一副好颜色。
藤月暗暗点头,她早就听说过裴映洲的大名。裴家是清流世家,裴家三公子,倒是做得她的郎婿。
正心中思虑,不妨那人眉眼微抬,看了过来,使她不得不与楼下这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新科状元四目相对。
裴映洲本是想避开那些夹杂着爱慕和狂热的目光,没想到一双秋瞳直直撞进他眼底。
与他见过的那些京中含羞带怯的闺秀不同,姑娘看见他,并未移开眼,大胆又澄澈的眼神中带有一丝好奇。
他眉头微皱,短暂停顿了一下就别开去,忽听得一声“郎君!”循着声音,不知从哪出现一个绣球朝他而来。
时下流行“榜下捉婿”,即在发榜之日有女儿的富绅们全家出动,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,那情景简直就是抢,坊间戏称“捉婿”。
可人人都知道今年的新科状元是裴家三公子,裴家是何等人家?
传言裴家祖上是跟着高祖打天下的,后来迁至金陵,娶了翰林世家嫡长女林婉之为妻,便渐渐不走武官的路子了。
裴家势力盘根错节,裴公子的祖父是太子太傅,虽说没有实权,当今天子见了还要尊称一声老师,桃李满天下。父亲裴弛被封为国公,两个哥哥也已出仕。如今裴三公子自己高中状元即将入翰林修撰,可谓是满门荣华。
别说乡绅,就是京中高门,能入裴家眼的也没有几个。竟还有女子敢直接抛绣球,不知该夸赞其勇气可嘉还是说不知天高地厚。
一旁的其他姑娘又急又气,只恨自己不曾这般大胆,错失良婿。侍从也不知如何是好,若是高门女子,自己贸然接了岂非祸事?
宋蕊初急急地在楼上绞着帕子,心里也没底气。但她还是巴巴地向楼下望着,希望那个人能接下她的绣球。
她是户部尚书之女,与裴映洲的妹妹是手帕交,昨日听说裴映洲要游街,心里便紧了紧。